【轉載】月亮上的蝴蝶

當一個女孩子下定決心做一件對地球有益的事時,你能不心動嗎?

一個叫蝴蝶的女孩子

茱莉葉.希爾(Julia Hill)在她小時候就有另外一個名字-蝴蝶。為什麼呢?因為在她六、七歲時,有一次全家去爬山,一隻蝴蝶就停在茱莉葉身上,全程陪伴她;而後,她的夢中也一直出現蝴蝶給她啟示,這是她蝴蝶外號的由來。一家人一起出遊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因為她的父親是旅行牧師。她的出生也可以說是在宗教濃厚氣氛的家庭裏。因為父親的職業特性,也因此她在高中之前,一直是在家自學直到十六歲。旅行牧師的收入不豐,說確實一點,就是窮。她與兩個兄弟及父母一起住在狹小的旅行拖車裏,當父親在傳道時,茱莉葉就為當地的小孩子表演木偶戲。她從少女時代便是素食主義者。喜好烹飪,在十八歲時甚至自己經營餐館。

人如其名,她也像蝴蝶破蛹而出一樣,經過巨大改變之後,人生經歷綻放出不可思議的美麗。就像她在一次非常沮喪時,在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啟示:「經由生命的試鍊與艱苦,我們從中得到美麗與自由。」這句話也應證了她日後的生命。她並不歸屬於任何有組織的宗教,但是她說她強烈地相信宇宙靈性。

一九九六年八月,二十三歲的茱莉葉遭受到一場幾乎致命的車禍,將近一年的治療時間裏,她開始思考她生命的意義。在醫生終於宣布她不再需要醫護,可以自由離開後,她決定來一趟自我探索之旅。雖然沒有一定的目的地,但是她開始向西部走,逐漸進入森林內部,最後,當她一眼看到巨紅木時,她被這高大、古老的巨紅木震憾住了,她以敬畏之情看著這森林,她說:「當我第一次進入這紅木森林的莊嚴大教堂時,我的靈魂知道終於找到了我一直在追尋的東西。我跪了下來,開始哭泣,因為我被這最神聖的廟堂裏所充滿的智慧、能量及靈性所征服了。」

為森林而戰

當她走出森林後,她開始接觸到關於巨紅木森林的故事。這片森林原先是由太平洋木材公司(Pacific Lumber)所擁有,是私人所擁有的最大古老紅木森林地。後來由於麥肯色集團 (Maxxam Corp.) 併購太平洋木材公司後,因為急於變現,所以他們用比原先快三倍的速度砍伐此巨紅木森林,並在砍伐完後放火清除林地,這種方式被環保人士稱為「清砍」(CLEAR-CUT),是一種極度破壞環境的行為。一棵花了數千年才得以成長的巨木,在不到幾小時的時間就被電鋸鋸倒,成為有些人家裏的名貴傢俱。古老紅巨木森林目前在全世界已剩不到百分之三。

太平洋木材公司的清砍方式曾造成當地七戶人家被土石流所毀。也因此十多年來,環保團體一直對太平洋木材公司發動抗爭,甚至採取法律訴訟,想要將這紅巨木森林劃為保護區。當她知道這片心目中神聖的森林殿堂背後的正義與貪婪的故事後,她決定要做些事情。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做,於是她開始祈禱,然後靜坐;靜坐之後,她知道該怎麼做了。她放棄旅行,開始投入保護紅巨木森林的聖戰。

她回到家裏,解決了車禍官司,變賣自己的東西,準備好登山露營的東西,出發前往北加州。剛開始她到了一個環保人士聚集的小鎮時,這裏的活動令她略為失望。事實上,因為這時已是十一月,通常抗議活動都是從九月至十一月,因為此時正是木材公司可以合法砍伐的時期,所以這時已是該年抗議的尾聲了。這令她更為失望。直到一天,有一個人出現問大家是否有人願意去「樹坐」在「月亮」上?在沒有人願意出面時,茱莉葉熱切地回應了。她高興地說:「我願意。」誰也不知道,當時的這聲「我願意」創造了環保史上的一項新記錄,同時也達成了過去環保團體想要卻又達不到的目標,也成了一件環保史上的國際事件。

坐上月亮

事實上,當時的她根本不知道「樹坐」是什麼,也不知道「月亮」是什麼樹的名字。所謂「樹坐」(TREE-SIT)是指示威者在抗議無效後,同時法律上也得不到立即的支援時,爬到一棵被標定要砍倒的大樹上,坐在上面,或甚至住在上面;如此一來,砍伐者為顧及樹坐者的生命,不得不停止砍伐的一種策略性保護手段。茱莉葉即將去樹坐的這棵樹叫月亮,它高約二十層樓(二百英尺),直徑十四英尺。當它在十月被人發現被噴上即將砍伐的油漆標誌時,一名屬於「地球第一」環保團體的成員爬上了這棵樹,而伐木工人則將旁邊的小樹砍掉,使他被困在巨樹上。五天之後,在一個月圓之夜,救援隊伍利用工具爬上樹,在離地一百八十尺的樹上搭了平台,因這月圓之夜,所以將此樹取名「月亮」。

十二月十日,茱莉葉.希爾終於爬上了「月亮」,與她同行的還有另一位「地球第一」的成員。當時伐木工人正不停地砍伐四周的樹木,茱莉葉為這些人不尊重大自然的行為感到憤怒,也如此地痛苦。但是她也在省思,如何將此負面的情緒轉化。於是她開始祈禱。

一天,她在祈禱中感受到無所不在的愛從內在昇起。她了解到,這種愛是地球的愛,雖然人類每天都在破壞這種愛,但是這種地球的愛仍源源不絕地供應我們的生命能源,這才是真正的愛。這種了悟讓她的心靈真正地擴展開來。

蝴蝶的堅持

一個多月之後,亦即當她待在樹上四十多天之後,她遇到第一個大考驗:木材公司派直升機來威脅她。直升機的槳打斷月亮的樹枝,槳所吹出的強風幾乎將那架在高高樹枝的帳篷吹掉。直升機帶來的風並沒有吹散她的意志,也沒有打斷她的決心。但是現在問題是,要她下來的人不只是木材公司,還有「地球第一」的成員。為什麼要她上去,而目的尚未達到時又要她下來?這要從樹坐的規矩說起,樹坐雖然是抗議活動,但是前題是不讓成員受傷,而現在木材公司派出直升機做出危險威脅的動作,顯然已違背了這項原則。另外就是人力與物力的考量,樹坐是沒有人在樹上過完冬天的。為了貫徹保護月亮的決心和意志,她與「地球第一」劃清了界限,從此,月亮的保護就由「地球第一」轉移到看似弱小的蝴蝶身上。

接下來的考驗又更大了,木材公司不但切斷了她的補給線,更不斷地以各種方式騷擾她,包括以擴音器發出大聲響,以強光照她,就是想要讓她在忍受不了的情況下退祛。當時正值嚴冬,酷寒的氣候,使得在樹上設備不足的她備感困難,甚至她也認為救援隊在木材公司的嚴厲封鎖下無法到達。就在一天早上,她在樹頂看到救援隊終於快接近了,於是她在樹上大聲唱歌,吸引警衛注意,結果一隊二十人的救援隊衝開警衛的包圍,成功地將救援物品送上月亮。

當時她唱歌的內容是:

「以各種語言的愛,直接從心說出來,將我們所有人都拉近,永不分開。」

木材公司的封鎖在嚴寒惡劣的氣候下終於撤退了,當然,他們更希望茱莉葉自己不支而退。隨著時間的增長,開始有人採訪她,甚至探討她打破樹坐世界紀錄的九十天的可能性。她向世人說明,她對自己的承諾是,月亮沒有得到安全的保證時,她絕不下樹。但是這個決心很快就面臨考驗。

在風雨中脫蛹而出的蝴蝶

她的外號是蝴蝶,但是這隻蝴蝶即將面臨最嚴厲的風雨考驗。因為一個颶風即將侵襲此地,使她面臨兩難的抉擇。不下樹,生命將有危險;下樹,違背了自己的諾言。經過深思之後,她決定言行一致,遵守諾言。而她也在一個晚上面對著時速一百英哩的暴風雨,暴風雨將一切可吹的都吹走了。在她快撐不下去時,她抱著「月亮」,對它祈禱。

「『月亮』啊!我實在害怕極了,我大概要死了。我想為你,也為整個森林繼續支持下去,但現在我沒辦法了,我就像樹葉要被吹走了。」

奇蹟的事並沒有發生在外面的風雨交加的環境,而在蝴蝶的內在心裏,她在狂風暴雨中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說:
「茱莉葉.希爾,想像一下樹木在暴風雨中的樣子。」她的心裏出現一幅圖像,那聲音繼續:

「樹木在暴風雨中,總是隨風一起搖擺,而想在暴風中堅挺的樹與枝木總會折斷!」
那聲音接著說:「現在並不是你『堅強』的時候,否則你也會折斷的!你應該讓自己和身體也隨風搖擺,放開一切吧(Let it go)!讓風吹過你的身體,讓它吹過一切!你知道我一定會盡量讓我倆都挺立在此渡過難關!」

經過這個聲音的鼓勵及啟示,茱莉葉.希爾將自己放空,她祈禱說:

「求您完全使用我吧!就像使用一個可以使此世界更美好的工具,如果我死了,我也會死在我認為是對的事務上!」
從此,她在心靈上完全改變了。

她的領悟就像蝴蝶化蛹而出,身心靈也變得美麗動人。

拖延戰

隨著時間的過去,她的樹坐也早就破了世界紀錄,木材公司雖然不再威脅她,但對她也是相應不理,他們認為反正她一定會下來。然而木材公司的形象卻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而更加糟糕。相反地,茱莉葉的名聲一天天遠播,許多媒體來訪,知名人士來看她,甚至知名藝人為她在當地舉辦募款音樂會。

隨著知名度的提高,有人在她樹坐打破記錄後,質疑她是否有必要花那麼長的時間,只為了拯救一棵樹,認為她可以將同樣的時間用在拯救其他許多的樹。她的回答是這樣:「我雖然在這棵樹上,但是我的存在卻遠超過這棵樹。我們拯救這些最後的古老森林的一部份希望,是使人們覺醒知道世界僅剩百分之三的紅巨林將要被毀。藉著我人在此樹上,世界現在開始聽到此古老森林即將被毀的聲音。」

隨著時間的過去,茱莉葉愈來愈習慣這種生活,但木材公司卻更不習慣,因為時間愈久,公司的形象都要賠進去了。而在木材公司當權人物口中的「環保流氓」,卻得到更多的輿論支持。

最後的勝利

形勢逼得木材公司不得不與環保人士談判。在一年半之後,亦即一九九九年的七月十四日,木材公司和環保代表終於正式會面,達成初步草約。然而茱莉葉並沒有因為這份草約而能下來。因為木材公司希望能限制茱莉葉的發言,但是一隻經過風雨試鍊的蝴蝶,可不是那麼容易掌握在手心。於是又花了半年時間,雙方才終於在一九九九年十二月十八日簽署了一份正式的合約。合約規定太平洋木材公司必須永遠保存月亮,而茱莉葉則由各方捐款,付給太平洋木材公司五萬美元,再由該公司將此筆錢轉捐給「漢伯特大學」(Humboldt State University),供作科學研究之用。而茱莉葉不得再踏入太平洋公司的土地,但她可以在兩天前提出申請探訪月亮,該公司不得拒絕。

當茱莉葉從那棵在上面生活了兩年又八天的月亮下來的時候,她激動的跪下親吻土地,然後獨自跪坐哭泣不能自己,旁邊的人莫不感動流淚。

最後她幽默的說道:

「我想,在任何人被允許砍倒這麼美麗的事物前,他應該先被強制住在樹上兩年!」

在稍後的記者會上,她說道:

「在我的生命中,我曾經放下所有的東西,但有兩件事是我拒絕放下的,那就是『希望』和『愛』!」
「今天,我們看到了愛所展現的力量,而我們每個人也都充滿著希望,只要願意,每個人都可以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也可使得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

「讓我們的心連在一起,讓我們的意志連在一起,讓我們的靈魂連在一起吧!如此我們就可以讓那些宏偉、壯觀、美麗的古老森林繼續挺立在地球上,直到另一個千禧年!」

※ 本文轉載自阿南達瑪迦公益基金會通訊134期:《月亮上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