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步道 by 小野

大約四年前我重新調整生活步調,從原來的忙亂瞬間轉為閒散,這樣的改變在過去生命的歷史中也曾經有過,多少有點亂世苟活的心態。把原本的無奈和悲憤調整成豁達和放下,苟活也就會變成認真過日子了。一大早我發現住家對面多了一群工人正在砍一塊空地上的一棵高大的台灣赤楊樹,可能是土地的擁有者岀想將這棵巨樹砍掉後弄個小小的停車場。地主並不知道這棵台灣赤楊的功能和價值,說砍就砍。大部分經過的人連看都沒看一眼,天天都有人從這個地球上消失,少了一棵樹又怎樣?結果停車場沒弄成,用個鐵皮圍起來,真的是「無知加無聊」。

這樣點點滴滴的「無知加無聊」在寶島的許多角落天天發生著,從平地到山坡,還深入到森林。原本是那麼自然的小山路轉瞬間變成了柏油馬路,沿路又裝上了太密太亮的水銀燈,所有附近棲息的動物們只好自動遷移。當大自然從我們身邊漸漸消失的同時,我們的內心和感官也漸漸被來自四周環境的吵雜的聲音改造,我們在各種垃圾堆中生活,漸漸習慣了垃圾的臭味。我所尊敬的老朋友黃武雄和徐仁修此刻站出來,提出了一個像傻子理想般的宣言,想號召那些不想繼續活在垃圾堆裡的台灣人,共同尋找開闢一條環島的「千里步道」。黃武雄說:「千里步道可以長久融入台灣人民的真實生活中,變成台灣新文化的支撐點。」徐仁修也說過一個經驗,在他十歲時曾在山嶺半途中休息,遇見一對環頸雉從芒草間散著步,陽光照著牠們色彩豐富閃著光澤的羽毛,他一輩子都記得。我們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台灣赤楊是一種最容易在被開墾過的荒野中快速生長的台灣特有種,它也會藉著根瘤菌將土壤內的氮素固定,使得其他樹種也能得到肥沃的養分生存下來。當台灣赤楊漸漸減少了,別的植物也就更難存活了。期待台灣有更多人像台灣赤楊一樣,自己堅韌的活下來,也肥沃了大地,讓別的樹能得到支持。

小野